【叶蓝】叶落无声(一发完)

*最重要的两个字,慎入慎入慎入!!!!请一定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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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叶修戴着口罩裹着羽绒服站在兴欣门口,下班高峰的时候路上的人顶着冬日里呼啸的寒风步履匆匆,有人嬉笑,也有人闷着头走路,看着来往的行人就像能看尽人生百态一样,挺有意思。十字路口的红绿灯闪烁了无数次,他远远的望过去,想从白色斑马线上路过的人中寻找一张熟悉的脸。

 

如果能来根烟,时间大概会过得快一些,可惜从医院回来后他的烟和打火机都被没收了,烟瘾正叫嚣着,一阵止不住的咳嗽让嘴里腾起一股子腥味,像一封恐吓信警告他少动歪脑筋。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革命离成功还差十万八千里,可别把本钱都给赔完了,叶修忍不住这么想到。

 

陈果觉得叶修最近的状态有点像那什么什么来着,话到嘴边一下子说不上来,唐柔对着电脑替她补充了一句,涂山望夫石。陈果一拍大腿,乐的前仰后合,她指着唐柔屏幕上百度的图片连说神似神似。叶修掏掏耳朵假装没听见,他回到网吧前台朝陈果昂昂头说老板娘,换班了。陈果看了看时间,今天轮到许博远兼职,人应该快到了,她心领神会的推着唐柔去二楼,当电灯泡是要遭雷劈的。

 

天空从夕阳染上的橙色慢慢变成了夜晚的深蓝色,门口的路灯坏了好多天,明明灭灭,闪烁着照在走进网吧的人身上。许博远到的时候叶修已经在吧台坐了一会儿了,外面的风呼呼的吹,吹得青年柔顺的头发都走了型。叶修见他脸上通红,大概是冻坏了,但他到底是没好意思去摸许博远的脸,所以他拉过了那双缩在袖子里的手放在自己掌中捂着,冰冷的触感莫名的变成一股温泉流向他的全身。

 

许博远往后缩了一下,可手被攥的紧紧的,没抽回来,他不由得四下看了看,好在也没人注意吧台。心脏仿佛绑上了火箭筒,一路加速快跳出天际,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跟做了贼似的,他不禁有些埋怨网吧里空调开得太足了,暖风打在脸上,让原本就红着的脸更加烧得慌。

 

工作日的晚上来上网的人不太多,还算是清闲。当时陈果愿意让有听力障碍的他来兼职真的非常感激。虽然查看身份证和开机基本不需要声音,机器的位置写在纸上给客人看就可以,但毕竟他也不太能理解唇语,陈果常常会来吧台看看,老板娘总怕他被欺负,让他有点哭笑不得却也很感动。

 

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陪着他值班的人变成了叶修。

 

吧台很安静,相顾无言是因为他的世界没有声音也无法有言语,一笔一划的交流慢而繁琐,许博远有时候会想叶修会不会觉得无聊,不过还好吧台的机子是可以用来打荣耀的。他很喜欢看叶修的手指,在这双手下键盘都像是变成了一架钢琴。如果他能听得见,他猜那会不会是和交响乐这种东西一样的美妙。

 

屏幕里有人倒下有人撤退,只有叶修一直站在那里,所向披靡。许博远用余光偷瞄坐在他身边的人,神情很专注,偶尔也会笑着说些什么。

 

特别好看。

 

他的内心徒然升起一个愿望。

 

如果他能和普通人一样跟叶修聊聊天说说话该有多好。

 

他想听听叶修的声音。

 

许博远不自觉的摸了摸口袋,医生在纸上给他留了人工耳蜗移植的手术建议,这是他第一次想要认真的考虑考虑。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待机界面上弹出了一个闹钟提示正在闪烁个不停,许博远想起什么似的飞快的关掉了闹钟,叶修注意到了许博远的神色有些急切,他摘下了耳机正要问有什么事时,许博远打开了吧台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药盒推到他面前。

 

杯子里的热水冒着白烟,模模糊糊挡在他们之间,许博远对着杯子吹了几下,白开水漾起了波纹,搁着玻璃传到手心的温度刚刚好。温热的水和收纳在药盒里的白色药片摆在了桌上,叶修一下子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恍神恍得厉害。

 

现在别说是吃药,就是吞金他也要吞进去。

 

许博远俨然是一个最严格的督查,看着叶修捧着水杯一粒一粒的把药放进嘴里才收回视线。

 

苏沐橙的消息紧接着就来了,问叶修吃药了没,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苏沐橙还有些惊讶,不过转念想到许博远前几天买了个小药盒来找她的事后也明白过来,这条食物链里,叶修自觉的站到了许博远的下方,心甘情愿被治的死死的。

 

叶先生的感情生活大有进展,前途一片光明,她当即决定再友情放送一个最新消息来推波助澜一番:小许原来租的房子房东要涨价了,果果想让小许索性搬上林苑来,你那儿不是空着一间房吗,时不我待,走过路过别错过。

 

2、

 

周末的时候许博远在外面给和他一样的孩子做家教,一开始叶修想打车送他,他不太好意思还是拒绝了,没想到后来叶修索性陪着他坐公交坐地铁一直坐到学生家门口。天气很冷,穿的再多在外面待久也有些发抖,叶修的病都没好透却怕他丢了似的跟着奔波了一路,让他很过意不去,但心里又一阵说不上来的悸动。

 

兴欣的所有人都对他很好,而叶修是最最特别的一个,就像是一束温暖的太阳光照进了昏暗的小屋,把他的世界照了个敞亮。

 

许博远走进了小区的大门后又踌躇不安的折返回来。叶修看他回到自己跟前解下了围巾,下一秒青年身上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钻进了鼻腔里,许博远用围巾圈着他的脸和脖子,把他捂得严严实实,只剩两只眼睛露在外面。青年一步三回头的样子透着担忧,还有一点他自己想象出来的依依不舍的味道。叶修觉得周身都甜腻腻的,整个人仿佛掉进了蜜罐子里,他挥挥手示意青年快进去,别迟到了。

 

一个下午有近四个小时的课程,附近也没有网吧,叶修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打发时间等许博远下课。桌子上摆了一杯清茶,徐徐而起的白烟雾蒙蒙的罩在眼前,朦朦胧胧的一片叫人生出倦意。叶修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他数着一秒钟,一分钟,一小时,他满脑子想着他时,时间好像过得很快,他安静的等待着他时,时间又好像过得很慢。天上的云被风推着跑,时而散开了时而又合到一起,他看到的云是青年白净的脸庞,他看到的天空是青年蓝色的T恤,他看到的最耀眼的那颗恒星是青年无声的笑容。

 

落地的玻璃窗正对着小区的大门,心心念念的人准点从里面走了出来,一个十几岁初中生模样的女孩子牵着他的手,把他送到了大门口。叶修买了单匆匆忙忙的跑出去,只可惜一条人行横道线,一个该死的红灯,把他拦在了十米开外。

 

哪来的屁孩子,怎么还牵上手了。

 

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时,冬衣宽大的袖子会时不时地互相擦到,而袖子下的手却碰不到一起,叶修很郁卒。许博远发现今天一条路走的磕磕绊绊,叶修的肩膀总是有意无意的撞到他,他假装不经意的瞄了一眼身边的人,刘海有些长了,垂下来快遮上了眼睛,看起来怎么有些忧郁。两个人各怀了点小心思,目光交错着在对方身上悄悄地徘徊。

 

太阳还在西边露着头,月亮已经隐约的升起一个轮廓,他们去了菜场又去了超市,最后散着步慢悠悠的回到上林苑。那间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厨房终于有了烟火气,生活也多了些滋味。晚上叶修会坐在房间里复盘,一场一场看过去,一看就看到半夜,许博远担心叶修的身体但他知道战队对于叶修来说有多重要,所以他能做的也只是热一杯牛奶,然后换他陪着叶修。

 

总有人问幸福是什么样的,许博远想如果能一直过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大概就已经很满足了。

 

可老天爷真的是任性又坏心眼。

 

叶修倒下了,在一个本应该平淡无奇的日子里,120急救车的警示灯在兴欣门前闪着刺眼的蓝色灯光。

 

3、

 

许博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医院,他等不及电梯一层一层的停,索性从楼梯跑了上去,慌不择路的找着病房。

 

他听不见声音,所以也不清楚他打开那扇虚掩的门时发出了多大的声响,里面靠坐在床上的人朝他看了过来,好像被吓了一跳。

 

人已经醒了,许博远瞪着眼睛仔仔细细的确认了一遍,确实是醒了,好好的坐在那儿,除了脸色有些憔悴,还算是精神。他松了一口气,紧绷了一路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缓解,身体一下子脱力了,骨头和肌肉像被换成了一团团棉花,手脚发软,他扶着墙走过去,摇摇晃晃的跌坐在床沿。

 

许博远惨白着一张脸,叶修甚至觉得他的脸色大概比自己还要糟,眼眶隐隐发红,没比刚才哭花了脸的苏沐橙好多少。他抬起扎着吊针的手想摸摸许博远的头让他别担心,他什么事都没有,也想替许博远擦去躲在眼角快要掉下来的眼泪,为他掉的金豆子,他恨不得找个瓶子装了珍藏起来。

 

横在半空中的手被握住了,手指轻轻触到一起。许博远吸了吸鼻子,他把叶修的指尖攥在手里。收到苏沐橙发来消息的那一刻,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扎的他千疮百孔,在他的世界里,生来就已经失去一半的色彩,如果眨眼间叶修也消失远去,那就是把他生命中另一半的颜色也彻底抹掉了。

 

病房的窗帘没有拉上,外面几乎快秃了的树枝挡不住午后的阳光,一片金色随着玻璃折射进来,斑驳的照在青年身上。两个人对望着,医院的楼道里来来去去不少人,分明是有些吵闹,而叶修却觉得静的不得了,除了许博远的呼吸声,其它的他什么都听不到。他从昏倒到醒来,仿佛睡了一个世纪,做了一个长而冰冷的梦,他睁开眼时就意识到,有些事情他再没有勇气,恐怕要来不及了。他反握住了许博远的手,把青年朝自己拉近了些。

 

我能亲你一下吗。

 

他忍不住问到。

 

许博远疑惑的看着叶修一张一合的嘴唇,他没看懂是什么意思。叶修向他靠了过来,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亲密,他羞涩的想闪躲却又不由自主的还想离得更近一些。在一瞬间里他好像突然明白过来叶修刚才说了什么,眼神胡乱的左右乱飘,不敢再落到面前的人脸上。

 

真是糟糕,这个疑问句太让人心动了,他拼命地调整呼吸,每一根毛细血管都爆了一样,全身都在发红发热发烫,看向他的眼睛里藏着钻石,闪闪发光,也如同烧了一团火焰,炙热又温暖。

 

哪有什么理由拒绝。

 

他身体朝前倾了一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闭上了眼睛。

 

青年神情紧张中又带着些期待,纯情的不像话,叶修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他拨开青年额前的碎发,轻柔的落下一个吻,唇上是意料之中柔软的触感和甜蜜的味道。

 

许博远猛地睁开了眼睛,一个得逞的坏笑映入眼帘。如果他能说话,他一定喊一句,谁让你亲嘴了?!

 

叶修了然的耸耸肩,谁规定不能亲嘴了。

 

青年通红着脸闹别扭似的别开了头,他招了招手示意自己还有话要说才不情不愿的重新面向了他。叶修坐直了身体,不知为何这时候突然开始忐忑了起来,他咳了一声掩饰自己没由来的紧张,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在空中慢慢划动。

 

虽然叶修不太熟练,但许博远看懂了他打的手语。

 

食指指向了自己,是“我”字。

 

食指和拇指弯曲抵在下颌,头微微点一下,那是“喜欢”。

 

最后食指指向了他,是“你”字。

 

我喜欢你。

 

4、

 

苏沐橙带着叶修的CT报告和诊断书来找许博远时,眼睛哭得红肿,没了昔日里的神采飞扬,她抽噎着对许博远说了很多话,断断续续的,也顾不上许博远是不是能懂。

 

她说叶修明明已经好转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她说医生之前误诊了,但她更希望这一次才是误诊。

 

她说她还没告诉叶修诊断结果,因为他看起来太幸福了,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

 

病例本被捏的皱皱巴巴,透明塑料的封皮上滑下了水渍,是女孩子一颗颗悲痛的泪花。许博远平静的看着苏沐橙说话,即使是无声的言语,他也能懂的,毕竟苏沐橙把所有的悲伤都写在了脸上。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这么冷静,可能是因为脑子太昏沉了,堆满了一些其他的胡思乱想,为什么苏沐橙要告诉他,他还等着重新回到过去平平淡淡的日子里,在兴欣的吧台和叶修坐在一起看着网吧里的人来人往,每天散散步去菜场和超市,两个人挤在厨房里洗洗刷刷,肩碰着肩,手碰着手,他还想在新的赛季和叶修一起去现场见证他全部的心血在战场上披荆斩棘,哪怕他听不到解说,也看不懂游戏。

 

为什么要在他头上泼这么大一盆冷水,冻得发抖。

 

最后他没有做什么考虑就辞了工作和兼职,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叶修身上,从白天到晚上,甚至睡都睡在医院里,每一天都是他来陪夜。叶修犟不过他,平时看起来挺温和的一个人,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他们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一个坐在病床上,一个坐在椅子上相互对望着,分明是无比熟悉的面容却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一样,争分夺秒的要把对方狠狠烙在心里。叶修吊完点滴会和他学手语,什么情啊爱啊,什么这辈子下辈子的,总是要学些让人脸红的情话,许博远臊得慌又忍不住想笑,原来叶修是这么肉麻的一个人吗。

 

叶修的手指在空中划过的每一下,都如同一支优美的舞,所有的动作组成的每一句甜言蜜语全部献给了他。

 

他在此时此刻,二十多年间第一次,竟滋生出了对上天不公的怨恨,他们的这辈子还有多少时间,他们的下辈子又在哪里。

 

还有,如果他能亲耳听见叶修对他说那些话语,该有多好。

 

让人恨透了呀。

 

许博远下定了决心做人工耳蜗移植了,挂号,咨询,检查,他是完全符合手术指征的,医生用手语问他是否考虑清楚了,而他根本没时间再考虑了,只想着马上入院,越快越好。

 

兴欣的人每天轮流的来看叶修,苏沐橙特别想一直待在医院里照顾她唯一的一个亲人,但她知道叶修所希望的是她好好延续他的梦想,所以她来的时候会先在脸上勉强挂上的微笑,尽管不太好看,然后说着最近的比赛战队赢了几场,打得如何。

 

叶修的朋友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拨,所有人都很沉默。叶修安静的躺在病床上,虚弱而消瘦,面对曾经的那些朋友和对手,他连开个嘲讽的力气都没了,一开口就被咳嗽声取代。许博远没有进去,他坐在病房外的座椅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上的白织灯,三小时手术,三十天开机,三个月语训,时间弥足珍贵。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叶修发来消息问他跑哪里去了,寥寥一行还错了几个字,许博远鼻子发酸,眼睛也发酸,他大脑里一片空白,一下子不知道该回什么,可手指已经断断续续的打了很多字。

 

他写到在门口坐着呢。

 

他写到手术时间排出来了,定在下周,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听见你的声音了。

 

他写到你要好好的,我还等着你教我说话,可别一个人偷偷跑了。

 

叶修回到他不会走的,哪儿也不去。

 

拉钩啊,说谎的人吞千针。

 

那天叶修的父母和弟弟从B市赶了过来,叶母头发白了大片,伏在床沿抽噎着,叶父悄悄地抹了一把眼角,叶秋闭着眼睛靠在墙壁上,他不敢看哥哥憔悴的脸。许博远依然坐在病房门外,他不想去打扰叶修的家人,而且再过一会儿他也得上手术台了,宽大的病号服已经空空荡荡的套在身上,今天他和叶修穿了个同款。

 

只可惜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情瞬间被眼前杂乱的脚步打破了,好几个医生护士跑进病房,白色的病床从里面被推了出来,两鬓已斑白的妇人颤抖的抓着主治医生的手在说什么,眼泪布满了不再年轻的脸。

 

许博远猛地站了起来,叶父在告知书上签下快不成样子的字迹,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不管他们之间有多深沉的爱恋,他都没有资格在纸上落下名字,现实就是这样,他在这里是毫无用处的。全身的血液在一刹那疯狂的翻涌,他的心脏好像被碾碎成了血红的肉沫。耳边是明明是习以为常的静默,但眼前没有一丁点声音的混乱场面让四肢百骸都充满了恐惧。


他茫然的看着抢救室亮起了红色的灯,大门紧紧关着。现在几点了,他是不是该去找主治医生报到了。

 

对,他得去做手术了,他们说好的。

 

说谎的人吞千针。

 

许博远匆匆跑过楼道,窗外枯黄的叶子零零散散的落在泥里,风狠心的吹过枝丫,最后一片叶子卷着冬日的冷冽飞上了天空,飞进了云里。

 

5、

 

三个月的语训过得很快,但医生依然打着手语和许博远交流,像他这样的年龄从头学习语言再开口其实非常困难,他知道这是急不来的。

 

但他有五个字说的非常好。

 

“叶修。”

 

还有。

 

“我爱你。”


6、

 

你听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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