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蓝】蓝桔梗(3)

*半原作向。

*感谢点进来的小伙伴们,谢谢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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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进门前许博远一直在猜里面会不会变了样,客厅那个被烟头烫出个洞的皮沙发是不是换了,阳台上他养的那些小盆栽还在吗,卧室里特地给让他买来写作业的书桌是不是处理掉了,毕竟很占地方。开门进门短短几秒钟他脑海里腾起了无数的回忆,踏进去的那一刻又像坐上了时光机,火灾现场一样的烟味,堆满衣服的沙发,熟悉又陌生。

 

叶修给他倒了杯水,用的是他几年前买了没带走的那个夜雨声烦的马克杯,他接过杯子,仿佛拨动了哪根发条就开始笑了起来,心情莫名其妙的起飞,单纯的因为这个房子里依然留有他的痕迹。叶修坐在了许博远的对面,手里的烟烧的很慢,这一根不再像之前那样被用力压进肺泡,可能是看着许博远傻乎乎的笑后变得没那么烦躁了。

 

他陷在沙发的一堆衣服里,显得舒适而放松,他问许博远傻笑什么呢。

 

许博远就一个劲的乐,他才不说他心里那个听起来有些做作的理由。他喝了口水,甜的,里面一定是放了看不见的大块大块的糖,甜的把所有乱七八糟的沮丧想法全都赶出了脑子,这时他又免不了想自己是不是太容易满足了。许博远摩挲着杯子上凸起的图案,换了一个话题说他拿来的那束是干的薰衣草,找个瓶子装起来就行,不用放水,可以摆在卧室里,有镇静安神的作用。

 

薰衣草的花语是等待爱情,只是这一句他咽进了肚子里,太矫情了。

 

叶修应了一声,然后就起身去厨房乒乒乓乓不知从哪儿翻出了个矿泉水瓶子来,随手把花插了进去,瓶身上圈着的蓝色塑料纸也没有撕,一束浪漫的薰衣草瞬间没了情调。但这也很好,这是叶修的生活方式,简单粗暴,不需要多余的情趣格调,依然活的光芒万丈。

 

他们随意聊了几句,许博远没什么事,真的就是来见一见大半个月没遇到的人,作为朋友也好,邻居也好。他说他得来刷刷存在感,时不时打个卡,追求对象不都从拉近距离开始的吗。

 

叶修依旧在那儿吞云吐雾,第四根烟被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慢慢烧着,他隔着一片烟幕嘴角可能有笑意,说到,“然后是不是应该去吃个夜宵散个步?”

 

许博远点点头说,“散完步回来滚被窝一起睡一觉?”

 

“你就是这么计划的?”叶修反问到。

 

许博远说,“我的意思是我出门忘了带钥匙。”

 

叶修的笑意没有褪去,只是眼神有了些变化,他看着许博远没接话,对视几秒钟后许博远没绷住噗嗤一声又乐了,“骗你的。”

 

说罢他站了起来,夜晚的时间过得意外的很快,他打算回去了,一个好邻居应该是不会大半夜赖在隔壁人家家里不走的。

 

“什么时候这么多歪脑筋了。”叶修跟着也站起身,他把许博远送到门口。许博远回过头说,“近墨者黑,跟你学的。”完了他站在门外一如他来时那样人畜无害的微笑着挥了挥手,然后替叶修关上了门。

 

门框像划了一条楚河汉界。

 

许博远在外头发了一会儿呆。

 

叶修在里面点起了第五根烟。

 

 

那天晚上两个人都没睡好,糊里糊涂的做着梦。

 

许博远梦的有些荒诞,他梦到他变成了一颗细小的种子,被风刮着跑,被水冲着走,最后他顺着墙上的爬山虎翻进了叶修家的窗台,掉落在盛满水的杯子里。他生根,发芽,长出叶子,开出花,他看着叶修在屋子里来来去去日复一日,直到杯子里的水渐渐蒸发,他的花谢了,叶子枯了,根风干在底里,叶修始终没有注意到他。

 

没有水,没有养分,他变成了一团灰尘,跟着发了霉的杯子一起被丢进了垃圾桶。

 

真是一段高质量的噩梦,许博远在床上醒过来时整个人都蔫儿了,抑郁与消极霸占了他并不那么坚强的小心脏,他叹息一声爬起来去冲了个提神醒脑的冷水澡。

 

叶修的梦安稳的多,他梦到四五年前在兴欣门口遇到许博远的时候,十七岁的少年缩成一团占着台阶咂吧着嘴,睡得正香。

 

他把冻得鼻子都发红的人领进了门,问到为什么不进来,许博远说他未成年。他又问那你待网吧门口干什么,许博远说他正在离家出走,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一会儿。

 

少年答得理直气壮,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后来多问了几句才知道这是一个因为高考填志愿的事跟爹妈闹矛盾,趁着放假从G市离家出走到H市的熊孩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他还挺像。

 

只是许博远的行为更加怪异一些,比如包里还带着作业本问他能不能借吧台做会儿作业,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虽然离家出走他自己也正干着,但并不代表他完全赞同这种行为,他说回家做去,你爸妈要知道你这么瞎跑得多担心。

 

这大概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最没说服力的一句话。

 

而许博远却答得更出人意料,少年说没事,到H市时打电话给家里报过平安了。

 

这也是他从没听说过的离家出走的方式。

 

梦里的节奏太快,转眼开着台灯做着数学卷子的安静面容变成了一张含着眼泪硬是逼迫自己微笑的脸。十七岁是要面子的时候,许博远在他面前强装着不符合年龄的镇定与潇洒,而他当时应该用了最简单直白的语言拒绝了来自一个正值青春期的未成年的告白。

 

他可能不够委婉。

 

许博远摘下了那年冬天路边最后一朵蒲公英塞在他手里,什么话都没再说头也不回的踏上了归途。

 

画面就这么定格在一棵毛茸茸的小草上,叶修醒了,在凌晨才四点出头时彻底的醒了,他搬进卧室里的那瓶镇静安神的薰衣草,朝着反方向发散着无比巨大的作用,让他彻头彻尾的失眠了。

 

叶修躺在床上不由得回想起白天苏沐橙问的话。

 

她问到了点子上。

 

的确是不忍心。

 

他的喜怒不形于色,但这并不代表他的感情没有波动,那样的表情大概任谁都不会想再见第二次。

 

叶修没有翻来覆去的寻找撒丫子跑远的睡意,他索性起床洗漱去了。

 

东方的太阳才露出一截小小的弧度,叶修踩着凉拖走在往兴欣的路上,从转角拐出来时他发现马路对面的那扇矮矮的铁栅栏门已经打开了。

 

凌晨五点,高瘦的年轻人坐在他花店外的小院子里点了一支烟,他夹烟的动作和大多数人一样,和叶修一样,他抽了一口然后开始咳嗽,一看就是不会,咳完了又对着燃起火光的烟头发呆,烟雾给他和院子里的花戴上了一层缠缠绵绵的头纱。

 

“小许同志,这种暴殄天物的行为要不得。”

 

铁栅栏门发出吱呀的响声,许博远转过头还没反应过来是谁走到了他面前,他手中的烟就被对方捏走了。

 

“你这烟不便宜,别浪费。”叶修吸了一口只剩下半根的烟,以一个老烟民的身份身体力行告诉年轻人烟到底是怎么抽的。许博远的手还保持着夹烟的动作,迟钝的像浑身糊满了胶水,叶修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啵的声音拉回了许博远的注意力,“没睡醒?”

 

许博远意识到了自己僵硬的动作,他不是没睡醒,而是一直醒着几乎没睡,大脑基本处于当机的状态,他抬起头看向晨雾中半眯着眼的叶修愣愣的问,“你这么早?”

 

“失眠。”叶修毫不掩饰的回答。

 

“一样。”许博远拉开了旁边的椅子,叶修坐下后又说,“年轻人别总是心事重重的。”那语气让许博远想到了他高中时的班主任,他回到,“那你也有心事?”

 

叶修觉得许博远这个“也”字用的不太友善,他说,“年纪大了有点心事不是很正常吗。”

 

“是吗,还有你没法解决的事?”许博远问。

 

叶修笑说,“我又不是神。”

 

“叶神你太谦虚了。”许博远也跟着笑了,只是嘴角的弧度显得不那么自然,他双手交握着,心里隐隐开始忐忑,对话的时候始终不敢看向叶修的眼睛,他索性低下了头,“那个,我是不是对你造成了困扰。”

 

他抿着嘴,神色有尴尬也有不安,他似乎在等叶修说什么,说什么都好。

 

两个人挨着坐在小院子里,椅背的边缘与扶手明明碰在一起,而他们各自保持着坐姿又像是离得很远,也没有人再出声。烟灭了,晨雾散了,太阳也腾起了大半个头,清晨温热的阳光蒸发了花草上晶莹的露水,铁栅栏门外的小路上渐渐开始有人来往,原本安静的氛围有了其他的声音,偶尔也会有路过的人向这个街角的花店投来好奇的目光。

 

“没有。”

 

叶修吐出了简单的两个音节重新打破了沉默。

 

他并不像许博远那样紧绷着神经。

 

他的困扰不是来自年轻人的出现,而是来自于他钻牛角尖式的逃避。

 

人嘛,总会在遇到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时不自觉的选择避开。

 

在他意识到时已经不由自主的用上了这个不高明的方法。打不过就跑没什么问题,但架还没干上就先躲得远远地,这太有问题了,显然也不是他的风格。

 

说来也奇怪,回想起来他那时拒绝的是什么?可能单纯的是感情本身,并不是许博远,他甚至没去考虑过对方的性别有哪里不对。而这一次,他或许没办法和以前那样简单的拒绝,又正因为那个人是许博远。

 

小屁孩子哭兮兮的样子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坐在旁边的人衣服角被捏的皱皱巴巴,许博远的这种小习惯依然没改掉,叶修伸手把他的衣服扯扯平说,“哥都说没有了你还紧张什么。”

 

“我,没紧张。”许博远松开手支支吾吾地说到。

 

“行,你没紧张。”叶修打趣地说,许博远口是心非的样子很有意思,仿佛能在头上看到一双垂下来的兔耳朵。他观察着许博远的神色,渐渐平静的表情如同已经被抚平的衣服角,然后白净的脸开始慢慢变红,跟蒸螃蟹一样,特别好玩。

 

许博远别开头说,“你别这么看我,吃不消。”

 

叶修从善如流的收回了视线。

 

身边的这个年轻人既谨小慎微又勇敢无畏,害怕失去所以小心翼翼,又因为喜欢所以直白的说出来。

 

一个行走的矛盾。

 

他呢?

 

他跑不了,一时半会儿也拒绝不了,那是不是有第三条路可以尝试着走一下?

 

叶修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导致他失眠的梦境所带来的倦意此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想通了什么。

 

清晨的微风吹动了栽在院子里的绿叶,一撮棉絮一样的小东西飞落在许博远的肩上,叶修伸手轻轻捏在指间。

 

“问你个事。”

 

许博远回过了头,他听着。

 

“蒲公英有什么意思?”叶修吹了一口气,指间随遇而安的小花又重新回到了空中。

 

闻言许博远挠挠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只是蒲公英众多的花语中,有一句说的是,再次相遇前的离别。

 

所以,他回来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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